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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灵凤口述:师兮,慢走——纪念陈素真老师

师兮,慢走 关灵凤口述,霍林记录整理,原载:《汴梁晚报》1994年4月29日

关灵凤:师兮,慢走

七、关灵凤:师兮,慢走

在天堂微笑回首的陈素真先生

无论用什么言语也难以描述因陈素真老师的去世给我这晚辈带来的悲伤。我13岁时(1945年)在西安狮吼剧团学艺,由樊粹庭先生指引,我拜在陈老师门下。当我跪在地上磕罢头仰望那时还陌生的老师时,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坐在上面的这位雍容端庄的先辈,将左右我一生的艺术生涯。从此我总感到像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覆盖着我。此后数十年,我们师徒山南海北,但每次相逢,老师的殷切教诲,往往通宵达旦,我19岁双目失明,仅余极微弱视力,老师总是手把手教我身段,我笨拙的行动曾把高龄的陈老师绊倒,至今成为戏剧界的笑谈。


我亲我师还有缘由,陈素真老师膝下多子,但无女儿。她见我幼时讷于言,但颇执著于学艺,遂认为义女,师徒之间自然更为亲近。陈老师个性强,常爱发脾气,我是很怕她的。但对于我这生性迟钝的徒弟,她却是很有耐心的,一句行腔,一个身段,三遍四遍地示范。给我最重的处罚是用纸扇打几下手心,这是当时盛行体罚中最轻的处分。


作为一个开封人,一个开封的豫剧演员,我愿谈一谈我们这座古城在陈老师一生中所占的地位。老师是在开封启蒙的(随陈玉亭先生搭班习艺),在开封受挫的(在台上被喝倒彩),而后又在开封东山再起,成名成家的。也是我们开封观众首先给她以极高的荣誉,给她戴上“豫剧皇后”、“河南梅兰芳”的桂冠。老师后来虽先后驻足于西安、兰州、邯郸、天津,但故土难舍,每隔一二年总要回来一趟。我们师徒在外地相逢,老师总是屡屡问及开封的点点滴滴,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而更为重要的应是在艺术上我们开封与陈素真老师结下的不解之缘。“祥符调”是形成于开封,流传于开封,并给豫剧艺术以极大影响的唱腔流派。可以说是开封的“祥符调”奠定了陈派唱腔艺术;而陈派唱腔又丰富、发扬光大了“祥符调”。自我失明后,伸手难辨五指,深知在表演身段上的限制,乃潜心于陈派“祥符调”唱腔的探讨。

记得八十年代初,被“四人帮”桎梏十余年的古装戏开禁了。我也开始思索首先恢复什么剧目的问题。有一次我和家人走到县前街,忽然听到头上有人在哼:“来呀来呀来,到在灵前把您的儿子哭活,要是哭活了您的儿子,看哪个小辈敢来娶我。。。”我震惊了,这是陈老师的代表剧目《三上轿》中崔金定的唱词。词虽粗俗,但却是地道的我师唱腔。家人抬头望去,原来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有一位民工师傅,正手拿瓦刀怡然自得地边唱边干活。因我师的坎坷遭遇,那时已二十余年未登台了,但她的唱腔却在民间如此脍炙人口,艺术的感染力是如此巨大!我遂决定,首先恢复演出我师名剧《三上轿》。由于演出中再现了我师的优美唱腔和表演艺术,这出戏在开封拥有一千六百多座位的大众影剧院连演47场,场场爆满。后来赴京演出,首演于长安大戏院。门前买票的观众一直排到西长安大街上。当时我心中是高兴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呀!此时陈老师也由天津赶来,我们在前门外的北京市政府招待所见面。谁知我不但没得到表扬,还先被泼了几瓢冷水。原来醉心于陈老师艺术研究的河南省戏研所的石磊同志向老师“告密”了。老师说:“听说你演《三上轿》头上贴了刘海!你把崔金定演成什么人了?这个剧中人是封建社会一个典雅、纯真、循规蹈矩的妇女形象,来不得半点花旦味,懂不懂?”我听后哑然心服,陈老师又说:“你演上轿怪利索,一下就进轿里头啦,人家可是找人来啦,那还不抬着就跑!三上轿不成了一上轿了吗?”我听了愕然而羞愧,陈老师对于艺术的要求就是这样严格。


陈素真老师在中年之后,她的每出戏从唱腔到表演,场次的安排,人物的调度,都由自己苦心设计,不成精品不罢休。老师之所以有如此高的艺术造诣,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主要源于她的勤奋好学、孜孜不倦的求知精神。“文革”期间,我与陈老师都受到冲击和折磨,后来形势稍缓和,我让丈夫去天津看望她。那时候陈老师住在天津远郊一个叫军粮城的小站上。三间民房,低矮简陋。但在她的床头却赫然放着《诗经》、《楚辞》等书籍。


在我与陈素真老师近50年的交往中,她告诫我最多的是要我们注意表演的分寸。她说:“我在许多报刊上见到赞扬你的报道,什么‘响彻云天’啦!‘声裂金石’啦!我不喜欢这些语言。响彻云天的是飞机大炮,裂金石的是钢锯钢锉。你唱的是戏,演的是剧中人物。不要因为自己有个好嗓子就可着嗓子喊。要注意艺术的含蓄性、适度性。”

陈素真老师曾不厌其烦地忠告我:千万不可追求虚假的剧场效果,那是害人的东西,你陶醉于某些哄然掌声的同时,你也降低了自己表演的品味。陈老师这些金玉良言,我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接受的,一个演员往往很难抵挡现场效果的诱惑。但随着年龄、艺龄的增长,才逐渐体会到艺术的真谛。当然还是老师无与伦比的艺术实践折服了我。试观陈素真老师的表演,除了如《洛阳桥》中甩大辫等赢得满场喝彩外,更多的时候,则是台下观众静静地、静静地在欣赏、品味。较之我们一些人的演出掌声喝彩声要少得多,但她却获得了观众至高的称誉——“豫剧皇后”。在缅怀先师的同时,我愿把这位一代宗师的谆谆教诲,转述于此,与后来者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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