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剧春秋（50）天才的光芒 陈素真

豫剧春秋

樊城

第十一章

4、天才的光芒

农村的大舞台和广阔土地，给陈素真提供了担任主演和毫无顾忌练腔的机会。决心洗雪被赶下台耻辱的陈素真，把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练腔和演戏上，早晨喊，日夜唱。

叔叔伯伯说，妮呀，你喊腔时，要冲着风喊，这样喊出来的腔，耐唱，传得远。陈素真就冲着风喊，风越大她喊得越起劲。

叔叔伯伯又说，妮呀，你喊腔时，最好对着水喊，对着水喊出来的腔，不光洪亮，还带着柔媚的水音。陈素真每到一个台口，有空就找水坑，找不到水坑，就找水井。

就这么经过一年多的艰辛努力，刻苦磨练，陈素真的那条天资不好，像蚊子哼哼的小细腔，竟然被她喊得变成金钟玉磬般洪亮悦耳。

在这一年中，陈素真一边练嗓子，还一边练习表演。

戏班子里的演员们都忙着跑台口，很少有人仔细地教过陈素真表演。陈素真是个有心劲的女孩子，在戏台上她认真观察，到下面用心揣摩，在镜子前练习各种各样的表情，哭脸、苦脸、含悲脸、暗伤脸、饮泣脸，仔细体味细小的差别；惊骇脸、恐怖脸、焦急脸、惶惑脸、气愤脸、仇恨脸、忧思脸、愁闷脸、烦躁脸、狠毒脸，认真分辨异同；惊喜脸、假喜脸、悲喜脸以及大笑、轻笑、浅笑、微笑、含笑、冷笑、苦笑、哭笑、皮笑肉不笑等等笑脸的不同。

除镜子外，月亮、太阳也是陈素镇真练习表演的助手。无论太阳多晒，只要有影子，她就会看着影子，比比划划，走来走去，扎扎架子，亮亮相，自我欣赏，自我陶醉。

要是有月亮，她就玩得更欢了。

乡村的天空高远纯净，月亮皎洁明亮，在水银泄地般的月光下，陈素真常常独自一人翩翩起舞，看着地上自己影影绰绰的身姿，像飘行在水面上的仙子一样，感觉自己也翩然欲仙了。

那时的陈素真，除了唱戏，别的啥也不想，对艺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小小年纪的她不迷信权威，也不墨守陈规，在化妆上，她根据自己脸圆、眼小和眉毛浅的特点，进行了大胆的改革和尝试，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贴鬓新式样，使她的圆脸变成了鸭蛋脸。

紧接着，陈素真又开始琢磨如何使眉毛变黑。

豫剧是从民间发展起来的，一直保留着粗浅简陋的特点，服装、道具、化妆等都很简单，就连唱旦角的也不画眉。陈素真奔走在乡村的戏台上，处于封闭状态，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变化，就自己尝试着用黑烟把眉毛描黑，后来又改用干烟末，使画出的眉毛不仅黑，而且显得娇俏妩媚，灵动活泼。

为了使眼睛显得更大一些，陈素真也是天天揣摩。

一次，陈素真在抹眉时，一小块干烟灰不小心落在了眼皮上，她顺势把黑烟灰抹在了眼皮和睫毛上，抹完睁眼一看，眼睛变大了，人也显得精神了。

陈素真就是这样凭着自己的天赋和良苦用心，使自己的舞台形象光彩照人，开创了豫剧旦行化妆的新局面。

那时，她还仅仅是十二三岁的孩子。

在唱腔的革新上，陈素真也同样费尽了心血。

当时陈素真在杞县渐渐唱红，大轴戏已全由她担当，但她毕竟年纪还小，还没有攀登上豫剧艺术的顶峰。母亲这时候已经发现陈素真是个唱戏的好苗子，对她的态度全变了，不但不再打她，反而想方设法给她提供学戏的条件。

1932年，在国民舞台唱闺门旦的男旦演员刘荣鑫，偷学豫西调演员李门搭的《香囊记》、《阴阳河》，在开封不敢唱，就来到杞县搭班演出，剧目新，唱腔新，场场都赢得喝彩声。陈素真的母亲就经常请他吃喝，请他吸大烟，还经常送他一些小东西。刘荣鑫却不过情面，答应教陈素真一出戏。

这时的陈素真，经过一年的刻苦磨练，无论声腔和演技都有了质的飞跃，已经是扛大轴的主演，人气比起刘荣鑫，有过之而无不及。刘荣鑫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卖座戏传给她呢？就花言巧语地把陈素真的母亲哄住，敷衍了事地教给陈素真一出送客戏《三上轿》。

这出《三上轿》，按陈素真的聪明和对戏的超强领悟力，本来两天就可以学会，刘荣鑫硬是摆足了派头，每次教戏前总是躺在床的左边，让陈素真的母亲和继父轮流着躺在床右边陪他吸大烟，过足了“老海”瘾，才漫不经心地教陈素真一段两段。

这出节奏缓慢的戏，陈素真原不想唱，但一贯严厉的母亲花那么大的气力让她学，不唱不行。为了把《三上轿》这出观众不喜欢的“送客戏”唱活，陈素真全身心地投入到戏中，冥思苦想，百般尝试，力求把沉闷呆板的戏词唱得更精、更奇、更出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一天夜里，陈素真在睡梦中哼唱“崔家女哭哭啼啼我把这孝衣脱，无计奈何，换上紫罗”，一哼出，就自己把自己从梦中惊醒了。

这一句唱词，脱胎于老式唱法，虽有轨迹脉络可寻，却是那样地婉转，那样地优美，那样地超凡绝俗。那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这句新唱法一出，不但促成了豫剧的“陈派”横空出世，而且还使整个豫剧的唱腔，迈上一个新的台阶，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和其他许多戏曲艺术一样，豫剧也有固定的板调，一般是飞板转裁板，裁板转慢板，慢板转流水，流水转二八板，二八板就可以连唱垛子板、狗撕扯、呱嗒嘴等等，最常用的也就慢板、流水、二八板三样。

陈素真白天唱，梦里哼，终于创出了一套满意的新腔。演出时，长腔徘徊婉转，仿佛海上升明月；短腔清脆明丽，恰似珍珠滚玉盘，唱一句，一个彩，硬是把一出死戏给唱活了。《三上轿》后来成为豫剧“陈派”的看家戏之一，顺口溜“卸了牲口卖了套，也要看狗妞的《三上轿》”在当地群众中广为流传。

《三上轿》的成功增强了陈素真的信心，名声也一跃百丈，她乘势直上，把《捡柴》等常演的十几出戏，挨个地琢磨，在传统的唱腔上加工提高，使豫剧唱腔艺术得以丰富和发展。

“成功容易却艰辛”，也正是这段艰辛和刻苦，使陈素真向豫剧艺术顶峰的攀登，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奠定了她成为“豫剧皇后”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