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剧《花木兰》剧本
豫剧《花木兰》剧本唱词
豫剧《花木兰》人物:
花木兰(男,女),父亲,王婆,陆费川,倩娘,太后,军官,士兵
舞台上灯光是昏黄的。
投影上逐行地显示出小篆的“木兰辞”――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旦辞爷娘去,暮至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
背景鼓点由轻渐响,最终在急促而磅礴的鼓声中嘎然而止。
幕后悠长的呼唤:“花――木――兰——”
投影上迪斯尼式动画片“花木兰”,豫剧花木兰,京剧花木兰接替出现。
动画木兰英姿飒爽地跨上马背,在大雪覆盖的山谷中飞驰,木须龙和小蟋蟀在她的身边。
豫剧木兰举着马鞭,神气地亮相。
京剧木兰舞着花枪。
交响乐,锣鼓点,英语,豫剧,京剧混杂在一起。
突然,一切安静下来,静止下来。
幽幽的疑问:花木兰是谁?
肯定的回答:花木兰是巾帼英雄。
奇怪的疑问:什么是巾帼英雄?
莫名奇妙的回答:女英雄啊。
恍然大悟:哦,花木兰是个女英雄。
犹豫了:不对,花木兰是女扮男装的英雄。
追问:那花木兰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
不耐烦地:英雄就是英雄,还分什么男女?
得寸进尺地:你不是说花木兰是个巾帼英雄吗?
被问住了,沉默,后发出感叹地疑问:花木兰是……是谁?
动画花木兰和豫剧花木兰表情愕然。
舞台深处走出两个花木兰,一男一女。他们的装束是中性的,而且一模一样。给观众的讯号,花木兰长得高大粗壮,容貌丑陋,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一股粗放的气息。
女:我就是花木兰。
男:花木兰就是我。
女:我认得你。
男:我也认得你。
女:但你不是花木兰,花木兰是一个女人,虽然我的容貌丑陋,但我还是我。
男:不,你不是花木兰,真正的花木兰长了一颗男儿心,虽然你裹着一身女人衣裙,但你从来不曾是你。
女:你错了,就算你整天疯疯癫癫的舞刀弄枪,到头来也只落得个假小子。难道你忘了吗?假小子?……
舞台后传来响亮的军号,男木兰神采飞扬,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只见她使出一招“横扫千军”,飞出腿去。不料,裹在身上的裙子却伴住了她的腿。木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女木兰:(冷笑)花木兰哪,花木兰,这叫什么?这就叫虎落平阳被“裙”欺!你算了吧。
男木兰:不!
男木兰毫不犹豫地解下裙子,轻松自在地穿着衬裤,再度开练。
男木兰:横扫千军!黑虎掏心!金鸡独立!
男木兰一条腿站得稳稳当当,一条腿踢过了头顶,神气地亮相。
此时,王婆上,硬生生地拽下木兰的腿,系上木兰的裙子。
王婆: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莫愁髻,兰花指,这才像个待嫁的姑娘。
木兰:嫁人?要我嫁人?
王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木兰:不,我根本不想嫁人。
王婆:不想嫁?哼哼,我看是根本嫁不出去。(打量木兰)小眼睛,粗眉毛,宽鼻梁,厚嘴唇。(用手比量)胸平,腰粗,背阔,脚大……
木兰:够了!我不是待价而沽的货物!我也不需要货郎,你走吧。
伸手轻轻一推,王婆一个踉跄。
王婆:(气极)你!
木兰:(怒目圆瞠)你还不走?老巫婆!
王婆:好,花木兰,什么货物不货物,我看你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王婆下。灯光切换。
男木兰颓然地垂下头。
女木兰:你必须承认你不是个男人,是个女人,就得过女人的生活,男人的事根本别想沾边!
男木兰:(冷笑)女人?那就看看你所谓的女人的生活吧,织布,女红,哪一样不是一败涂地,白白成了大家的笑柄。
女木兰:这……
父亲上。父亲拄着拐杖,显出病态。
父亲:木兰!
女木兰吓了一跳,赶紧面对父亲。
父亲:木兰,把你织的布拿给为父看看。
木兰:(低头支吾)什么布?
父亲:你这一个月来不是一直在学织布吗?
木兰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动。
父亲:去拿来。
木兰无奈地走向织布机,看着布匹,猛然抄起剪刀,剪下一块红布,往父亲手里一塞。
父亲展开布,歪歪扭扭,经纬不齐,连抹布也比它强。
木兰咬着牙,斜着眼睛,不语。
父亲的脸胀得通红,恨恨地扔在地上,盯着木兰,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父亲:(咳嗽)木兰,你太不懂事了。女孩儿家没有一付花容月貌,没有一双巧手,没有温顺贤良的秉性,就什么也没有了。
木兰:不,父亲,从小我学琴棋书画,文章武功,怎么说什么也没有了呢?
父亲:(看着木兰,意味深长地)以后你就懂了,这是规矩。
木兰:规矩?什么是规矩?
父亲:规矩就是方圆。男子是地,女子便是井,井水浇灌田地,这就是方圆,这就是规矩!
木兰:我看男子是地,那女子就是天,蓝天包容大地,这才是方圆,是规矩。
父亲:(叹气)木兰啊,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你要是个男儿,也许能上战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只可惜……(剧烈地咳嗽)唉, 你真是错生了女儿身啊。
木兰:女儿身又怎样?不也一样读书习武?一样生老病死?
父亲:木兰,你还不懂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区别。一个男人可以称的上是人,而一个女人她就是女人。
木兰:管他男人女人,是个人就行。
父亲:那我问你,这“人”字怎么写?
木兰:一撇一捺。
父亲:没错,一撇一捺,只有一笔是写不了人字的。
木兰:我不明白。
父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父亲隐去。灯光切换。
舞台上,女孩们占据一角,整齐划一地穿梭,织布。男孩们呼喝着,操练拳术。
男女花木兰各自惴惴不安地加入了两边的阵营。然而,他们马上被排挤了出来。女孩们互相传着,丢着,撕扯着木兰织的布,放肆地耻笑着。
女孩们:哈哈哈!……这是谁织的抹布?……花木兰!……那个假小子!哈哈哈!……
女孩们把那块耀眼的红布扔了出来。女木兰心痛地捡起来。女孩们很快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圈子,木兰被排斥在外,手握着红布,徘徊着。
“哈哈!”男孩们中也爆发出哄笑,他们围着男木兰,嘲笑着他的装束,他的性别。
男孩们:他是个女的……女的应该去织布……他不会织布,他什么也不会……把她赶出去,把花木兰赶出去!
男孩们围成堡垒,一步步把木兰逼了出去。
男女木兰撞在了一起,迷茫痛心地看着这一切。
女木兰:你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男木兰:你也无法成为一个出色的女人。
女孩们和男孩们:真滑稽,真奇怪,真差劲,真失败!
女木兰:我不甘心,不甘心!
男木兰:那你想怎样?你又能怎样?
女孩们:没办法!
男孩们:不可能!
女木兰:除非——
男木兰:除非——
女孩们与男孩们:除非?
女木兰和男木兰:除非,我不再是我!
猛然间,舞台上炮声隆隆,硝烟弥漫。
画外音:匈奴来犯,边关硝烟四起。皇上有令,举国上下招募士兵。壮男花子山,应征入伍。如家有男儿,可替父从军,明日启程,不得有误!
画外父亲老态龙钟的声音:是。随即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男女木兰:父亲!
画外父亲的叹息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
女孩们惊惶失措地散开,男孩们排成队列奔赴战场。没有人理会木兰。
男木兰:替父从军!
女木兰:替父从军?这能行吗?
男:为什么不行?难道这不是你所梦想的吗?骑上战马,驰骋疆场,证明自己的时间到了。
女:对,在战场上,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什么都不必再勉强了……
男:只要做一个英勇的战士,做个成功的人,这就够了。
女:但……怎么才能上战场呢?毕竟,花木兰,是个女人。
男女花木兰互相对视着,围绕着对方。男木兰用红布为女木兰扎起发髻。
男:女扮男装。
女:女扮男装!
随着幕后一声炮响,舞台中央出现一套军服。男女花木兰围绕军服,开始换装。女木兰穿上军服。两人通过形体表演,纠缠的越来越紧,逐渐合二为一,融合为一体。
随着又一声炮响,男木兰隐入女木兰身后,一个女扮男装的,英姿飒爽的士兵出现了。
齐问:你是谁?
男女合答:我是——花木兰!
灯光切换。
屏幕上出现了动画花木兰在军营中和杂牌军训练的搞笑镜头。
豫剧花木兰舞着花枪。
鼓声起。
女扮男装的木兰上,她一身黑色戎装,骑着战马越过高山,跨过小河,穿过平原,向塞外进发。
逐渐,木兰驭马的身影溶入了骑兵的队伍当中,飞驰,向前。
然而,渐渐的,木兰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士兵,把他们甩在了身后,跑到了最前。
木兰在马上张弓,瞄准,放箭。
大雁应声而落。
木兰勒住缰绳,男木兰停住脚步。木兰弯腰捡起大雁,惊讶地发现,大雁的身上有两支箭。木兰错谔。
身着白衣的陆费川飘逸潇洒地出现。
两人相视,眼光中有敬佩也有挑战,互不示弱地僵持着。
军士捶起锣鼓,鼓声震天。
军官:比武打擂,招募天下英雄!(击鼓)胜者统领千军,安邦定国!(击鼓)东场陆费川,西场花木兰,骑术武功,不分伯仲。四方棋盘比谋略,黑白二子决雌雄!(击鼓)
陆费川:(抱拳)在下陆费川。
木兰:花木兰。
木兰拔下陆费川的箭冷不防抛过去,陆费川身手狡捷地接住。
木兰:我一定会赢。
陆费川:(笑笑)不见得。
军士击鼓。
军官:对弈开始。
军士捧上棋盘和棋子。
陆费川:大人,我不需要棋盘。
木兰:我也不需要棋子。
军官:没有棋盘棋子怎么下棋?
陆费川:地就是棋盘。
木兰:人就是棋子。
陆费川:下一盘盲棋比比高下如何?
木兰:愿意奉陪。
军士击鼓。
身穿一身黑衣木兰和一袭白衫的陆费川站到了“棋盘”上。
陆费川:上首把黑,下 把白。请!
木兰从容地移动脚步,站定。
木兰:平17·十六。
陆费川不慌不忙迈了一小步,站定。
陆费川:平3·四。
木兰:(移动一步)平5·三。
陆费川:(稳健地一步)平9·三。
木兰:平4·五。
陆费川:平16·二。
木兰:平14·二。
陆费川:平17·二。
两人出招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步移动得也越来越急促。突然――木兰一个箭步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棋盘”的中央星之上。
木兰:天元!
陆费川:什么?天元?
木兰傲然地看着陆费川。
陆费川:自古以来,棋理之道,由角到边,由边到中央是不容推翻的。此时此刻就下天元,莫非是不会下棋?
木兰:哈哈!棋盘就象是战场,棋子就好比士兵,仅仅关照边角的厮杀,永远无法统领全局。连入主天元的勇气也没有,何谈执掌帅印?
陆费川:这……
木兰:棋盘三百六十一路,乃是一个轮回,九十路为一季,外周七十二路为月令。黑白二子为阴阳两极,天元就是中央星。只有掌握了日出日落,才能协领四季,调和阴阳,这岂不是比会不会下棋重要多了?
陆费川:这……(思索着,缓缓抱拳,向木兰致敬)听君一席话,陆费川甘拜下风。在下佩服你有如此的胸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我愿意辅佐你,统帅千军,冲锋陷阵。
军士击鼓。
士兵们列队出现,拜见花木兰。
士兵们:花将军,花将军,花将军!
陆费川:花将军!
木兰爽朗地大笑。
陆费川:拿酒来!
木兰:酒?
陆费川:今晚我们全营的将士好好地痛饮几杯,来它个一醉方休。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一桌吃,一床睡,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木兰:一桌吃,一床睡?
陆费川:干杯!今晚不醉不归!
士兵们:干!
将士们争抢着喝酒,个个都是豪迈地一口干,只有木兰端着酒碗犹豫着,有些不知所措!
陆费川:花将军,我敬你!
陆费川一干而尽。
木兰不再犹豫,硬着头皮喝干了碗中的烈酒,强忍着咳嗽。
“好!”将士们已经微醉,借着酒意哄闹起来。
士兵:今晚池塘的水一定特别的凉,要能洗个澡就好了。
士兵:对,脱了衣服,洗个澡,撒泡尿,就是一家人了。
士兵:兄弟们一起上战场,杀蛮子,不害怕!
士兵:不怕死!
士兵们:啊哈,哈哈!
陆费川:花兄,和战士们一同去乐一乐,如何?
木兰:(惊惶地)什么?
陆费川不假思索地把上衣一甩,坦然地袒露胸膛。
陆费川:走!
木兰:走?
男木兰出现在舞台一角。
男木兰:怎么,你害怕了?你不知如何是好了?
女木兰:我——我能在武功上胜过他们,能在韬略上超过他们,但是——
男:但是你毕竟不是一个真的男人。你有没有想过,今后你在这些男人中间该怎样生活,怎样隐藏你女人的身份?
女: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两人对视。
男:花木兰必须比一个男人更象个男人!
女:比一个男人更象个男人?
男木兰一步步逼近,通过演员的形体表演,男木兰一点一滴地侵蚀了女木兰
男:对。不仅仅是一套军服,一个发髻,从此刻起,你身体的每一寸,心灵的每一毫都要比男人更男人。
男木兰穿上了女木兰的军服,系上她的头巾,完全完全地把她遮挡住了。女木兰隐去。
男木兰端起酒碗,豪放地一干而尽,把酒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天空中划过一声又似炮声又似雷鸣的巨响。转眼鼓声震天,硝烟弥漫。
剪影中,将士们冲锋陷阵,举杯豪饮,有的跌倒死去,有的继续征程。这其中,花木兰——一个男性坚强刚毅的身影始终处在队伍的核心。
日出日落,四季更替,岁月如梭。
终于硝烟散尽,战场上安静下来,战士们安营扎寨,相互依偎着休憩。
花木兰巡视着营帐,她的步履坚定,神情威严,女儿态已经消失怠尽了。巡视一圈后,木兰疲倦地靠在将领的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一支思乡曲隐隐约约地从远方飘来。
士兵:听,这是我家乡的曲子。
士兵:很久没有听到了。
士兵:真好听。
士兵们轻声地吭唱起来。
木兰微微地睁开了双眼。
木兰: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
陆费川:(接口)何当还故里。将军,想家了吗?
木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陆费川:将军,你出征有几年了?
木兰:从离家那天算起,转眼已有十二年了。
陆费川:十二年了。这些年,我跟着将军东征西讨,大小战役经历了无数。但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战争结束了,有何打算呢?
木兰:眼下马上就有一场恶战,想什么战争结束。
陆费川:我说的是如果……
木兰:(一怔)战争结束以后?
陆费:凭将军的战功加官进爵是一定的。
木兰:我对做官不感兴趣,也不会做官。
陆费:莫非将军想解甲归田?
木兰:(有些出神,随即摇摇头)战争是不会结束的。函谷关的战火熄了,我就去南疆,南疆的战役完了,我就去流俅,总有仗可打,总有需要我的地方。
陆费川看着木兰,有些诧异。
士兵:将军,您不想讨个老婆吗?
士兵们兴奋起来。
士兵:对,讨个女人!瓜子脸,杨柳腰……
士兵:腿要长,奶子要大!
士兵:关键是屁股大,能生养!哈哈哈哈!
士兵们哄笑成一片。
木兰:女人?……嗬嗬,我怎么忘了女人,对,男人得要个女人,女人!哈哈!哈哈!
木兰纵声大笑,笑得比所有的士兵更响,更放肆,笑得简直停步下来。
一个士兵疾步上。
士兵:报!
木兰,陆费川以及所有的士兵都警惕地起身,握紧手中的武器。
木兰:什么事?
士兵:报告将军,军中抓了一个奸细。
灯光大亮,士兵们排好队列,营帐中顿时井井有条。
陆费川:哦,奸细?犯了什么?
士兵:报告陆费军师,此人,此人什么军规也没犯。
木兰:那何以见得是个奸细?
士兵:因为,因为此人女扮男装,形迹可疑。
木兰一惊。
陆费川:人在哪里?
士兵:就在营中。
木兰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将士们松懈下来,开始小声议论。
陆费川:这倒有意思。将军,你看如何处置?
木兰:(定了一定神)带上来。
士兵把倩娘押了上来。倩娘身穿一套男子的衣服,然而,她的身材婀娜,曲线毕露,根本没有一点地方有男儿气。
倩娘跪在营帐内,浑身吓得发颤。
士兵:将军,正是此人!
木兰看着倩娘,起身走到倩娘面前,绕着圈子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倩娘。
倩娘惊恐地看着木兰,护紧身体,不知所措。
突然,木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木兰:哈哈,哈哈!女扮男装!哈哈!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木兰。
木兰:你叫什么名字?
倩娘:(轻得象蚊子叫)倩娘。
木兰:大声点!
倩娘:(发抖地)我叫倩娘。
木兰:倩娘。就你这样的身段,这样的嗓子,还想女扮男装?实在太可笑了。
陆费川:将军,你看怎样处置?
木兰:你说呢?
陆费川:眼下两军交战正是最危急的时刻,倩娘女扮男装,扰乱军心,理当处以杖刑。
倩娘:(哀求)将军饶命!倩娘父母双亡,族人也都死于战火,出于无奈才女扮男装,以求自保,从未想过要扰乱军心,更谈不上什么奸细,请将军明察。
木兰:你以为女扮男装就安全了吗?
倩娘:兵荒马乱的,一个女人怎比得上男人……
木兰:(打断)那,你以为穿一身衣服就能做男人了吗?
倩娘回答不上来。
木兰:(走到倩娘跟前,一字一顿地)不是谁都能女扮男装的,也并不是穿了男装就是男人了。你懂吗?
倩娘愣住了。
冷场。
木兰:你走吧。
陆费川:将军。这不符合军规。
木兰:军规是处罚军人的,没有必要浪费在一个女人身上。
陆费川沉默了。
然而,倩娘却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木兰:怎么,你还不走?
倩娘:倩娘已经无家可归了,走出这个营帐也是死路一条,恳请将军给倩娘一条生路,就让我留在营帐中吧。
陆费川:你不要得寸进尺。
倩娘:将军!担水做饭,缝缝补补,我都能干。将军,求您发发慈悲,可怜可怜一个弱女子吧。
倩娘跪在木兰面前,木兰看着倩娘,霎那间出了神。
女木兰悄无声息地从木兰身后走了出来。
女木兰:(幽幽地)倩娘——
男木兰:你怎么来了?
女木兰:你终于记起我来了。
男木兰:你来干什么?
女木兰:我来提醒你。
男木兰:提醒我?
女木兰:提醒你,你的过去,你的身份,还有——你,终究还是个女人。
男木兰:不,这十二年我率兵打仗,冲锋陷阵,出生入死,谁不佩服花木兰是条好汉,谁不承认花木兰是个英雄!我做到了,比男人更象个男人。
女木兰:不,你只是暂时忘记了,只是强迫自己不去面对真相。但这一切多么不堪一击,这个女人,(走到倩娘面前)她轻而易举就唤起了你内心深处最不愿承认的秘密……
女木兰慢慢地走到了男木兰前面,一点一点把男木兰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女木兰:花木兰终究还是个女人。
男木兰隐去。女木兰深深地想注视着倩娘。
女木兰:倩娘,你——会织布吗?
倩娘:(奇怪地)会。
木兰:织得很好吧。
倩娘:(急切地)将军,我什么花样都会织,真的。将军,军营里缺布吗?我能为将士们织布 ,裁衣……
木兰:(摇摇头)我只是问问。倩娘,你许了婆家吗?
倩娘:(低下头)没有。(奇怪地偷看木兰)
陆费川和士兵们都怀疑地打量着木兰的举动。
突然,一个士兵闯了进来。
士兵:报――报告将军,前方二十里处发现敌情!
木兰似乎清醒过来,起身,拿起佩刀。
木兰:击鼓传令!
陆费川:那她怎么办?
木兰:留下吧。
陆费川:什么?
木兰:我说留下!
倩娘: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木兰看了倩娘一眼,转过头,匆匆冲出营帐。
倩娘看着木兰远去的背影,眼光尽是仰慕之情。
陆费川回头看看倩娘,一脸狐疑。
深夜。营帐。
女木兰手拿兵书,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倩娘端着茶水上。她已经换回了女装,美丽非凡。看到木兰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为木兰盖上披风。木兰没有醒,倩娘痴痴地看着木兰的睡态,伸手想为木兰拿开兵书。不想,手刚触到木兰,木兰猛然惊醒,霍地起身,用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胸部。
木兰:什么人?
倩娘:(吓了一跳)是我,将军。
木兰:你……
倩娘:将军,我是倩娘啊,您不认识我啦?
木兰:(打量着倩娘)你这付装扮……
倩娘娇羞地低下头。
倩娘:您不是说我即使穿上男装也还是个女人吗?所以我想还是换回女装的好。
木兰:你……有什么事?
倩娘:我为您泡了茶水。将军,您白天要领军打仗,晚上还要研习军书,实在太劳累了,早些歇息吧。
木兰:(不自然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倩娘:将军,我来为您铺床吧。
木兰:(上前阻止)不用了。
然而,倩娘不由分说为木兰铺床。木兰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倩娘端起一旁的脸盆。木兰想阻拦,不料却抓住了倩娘的手。
木兰:你干什么?
倩娘:(没有躲避,看着被木兰握住的手)我为您打洗脸水。
木兰意识到什么,赶紧放开倩娘的手。
木兰:不用了,你去吧。
倩娘:将军,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
倩娘看了木兰一眼,笑盈盈地下。
木兰的目光一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倩娘。
木兰:等等。
倩娘赶紧回过身来。
木兰:如今,女子穿的是这样的裙子吗?
倩娘:对,漂亮吗?
木兰点点头。
木兰:你――梳的发式叫什么?
倩娘:这是莫愁髻。
木兰:莫愁髻?
倩娘:(一步步走近了)莫愁在何处,莫愁石城西,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将军,你喜欢吗?
木兰点点头。
倩娘:将军。我美吗?
木兰失神地点点头。
木兰:我……我很丑吧。
倩娘:不,将军,您威武英勇,赫赫战功,名扬天下。而且您完全不象那些军中莽夫,您是那么大度,善解风情……将军,倩娘打心底里仰慕您。
倩娘依偎过来。
木兰沉浸在倩娘的褒奖中,迷失了自己,恍惚间握住了倩娘的手。
倩娘:将军,您喜欢我吗?
木兰:喜欢……
倩娘:(喜悦地)从见到将军第一眼起,倩娘心中就只有将军了。
倩娘倒在木兰怀中。
木兰似乎到了另一个世界,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倩娘:将军,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您是这样一个多情的人,在人们口中,花木兰是一个金戈铁马的铁血英雄。
木兰:花木兰,花木兰——
木兰猛地醒悟过来,看着怀里的倩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大力推开倩娘。
木兰:你、你、你干什么?!
倩娘:将军,倩娘无依无靠,愿以身相许,终身服侍您!
木兰:你说什么?
倩娘:倩娘不求荣华富贵,只要能陪伴在您的身边,我就满足了。
倩娘一步步地靠近,木兰一步步后退。
木兰:你别过来。
倩娘:将军——(仍然含情脉脉地逼近。)
木兰:(大吼一声)你别过来!
倩娘被吓住了。
木兰瞪大了眼睛,不信任地看着倩娘,死死地盯着她,好象要把她吃进去。
木兰:你是个女人,你知道吗,你只是个女人!
倩娘被木兰逼得跌坐地上,吓得说不出话来。
木兰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倩娘伤心地伏在地上哭泣。
溪边。
女木兰一路疾步跑来,她跪倒在溪边,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捧起溪水拼命泼着脸。终于她累了,伏在溪边,神情茫然地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
水影摇曳,男木兰从倒影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两个木兰隔着溪水,久久地对视着。
男木兰:你喜欢她?
女木兰:不。
男木兰:你喜欢她。
女木兰:胡说!她是个女人。
男木兰:你喜欢她的样子?
女木兰不语。
男木兰:她让你想起自己的失败了。
女木兰:我失败?笑话,我统领上万将士,战功赫赫,威风八面,我是个成功的人!
男木兰:但你是个失败的女人。你长得很丑,手也很笨,性情不够温柔。(用悲哀的眼光打量着女木兰,语气却透着嘲弄)小眼睛,粗眉毛,宽鼻梁,厚嘴唇,胸平,腰粗,背阔,脚大……
女木兰:够了!都是你!如果没有你,我会是一个正常的女人,过着正常的生活,我会过得快乐!你懂吗?
男木兰:哈哈哈哈!如果没有我,你就什么也不是了,什么战功,什么将军,统统都是我的功劳!你只是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死寂的冷场。
男木兰伸出手,取下了一直包裹在木兰发髻上的那块红布。女木兰的长发散落下来,披在她的肩上。她身上背负了十二年的盔甲也被卸了下来,一身女式便衣,让人很不习惯。
男木兰:如果……你长得象她一样美,你还会从军上战场吗?
女木兰回答不出。
男木兰:如果能够选择,你真的会选择做一个男人吗?
女木兰:(烦躁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女木兰突然爆发地抽出佩刀,用力砍着溪水,似乎想要把自己的影子永远赶走。
男木兰拿着红头巾隐去。
女木兰终于打累了,把佩刀插进了泥土,颓然地坐在溪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远处鼓声轻声起。
木兰一动不动,似乎沉睡了。
突然,一个士兵十万火急地赶来。
士兵:报――报告将军,敌军突袭,我军伤亡惨重!
木兰:什么?!
士兵:敌将偷袭,我军城池危在旦夕!
木兰惊醒!
城楼。战火纷飞,硝烟迷漫。
木兰和陆费川在城楼上查看军情。木兰的装束没什么异样,只发髻上少了一块红布头巾,然而,就是这一点点不同,木兰显得焦躁不安,眼神里也缺少了往日的自信。
木兰:不行,强行突围太冒险,如今的情况还是守住城池为上。
陆费川:但是,城里的粮草已经不多了。
木兰:不是已经传书讨援兵了吗?
陆费川:援兵远在千里之外,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把大好的战局白白葬送掉。只有派兵杀出一条血路……
木兰:那等于把突围的将士们往死路上推。
陆费川:将军,战场就如对弈,事到如今,我们只能丢卒保车。
木兰:别忘了战士也是人。陆费川,你怎么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陆费川:一味优柔寡断,不知顾全大局,这是妇人之仁!
木兰:(怒不可遏)你说什么?
陆费川:(吃了一惊,强作冷静)妇人之仁。
木兰:(狂噪地)你!你别忘了我是这里的统帅!
陆费川不语。冷场。
军士上。
军士:报!西城门告急!
木兰:我马上就来。(她拿起头盔,刚想戴上,手无意中触到自己的发髻)我的头巾呢?(神经质地)我……我的头巾呢?谁看到我的头巾了?
木兰紧张地四处寻找。口里喃喃自语。
陆费川诧异地看着失常的木兰。
军士上。
军士:报!东城门告急!
木兰:(根本没有听进去)我的头巾呢?谁拿走了我的头巾?
陆费川:将军。
木兰没有理会,沉浸在焦虑状态中。
陆费川:将军!
军士上。
军士:报!东城门告急!南城门告急!
木兰:我的头巾呢?!
陆费川一步上前,狠狠地给了木兰一个耳光。
陆费川:花木兰!你别忘了你是这里的统帅!
木兰被震住了,清醒过来,瘫倒在椅子上,重重地喘着粗气。
木兰:城池,怎、怎么样了?
陆费川:暂时守住了,将军!
木兰点点头,十分虚弱的样子。
陆费川:现在敌军兵临城下,必须当机立断,采取行动了。
木兰:(虚弱地)行动?你有什么办法?
陆费川:摆在眼前倒有一计,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木兰)不知将军愿不愿牺牲了。
木兰疑惑地望向陆费川。
此时,倩娘款款走出,她盛装打扮,艳光四射,神情幽怨但也透着坚毅。
木兰:(诧异)倩娘?
陆费川:敌方统帅姓石,是个好色之徒。今日他们偷袭得手,必定大摆庆功宴,如果趁此时有美女献舞,必定能获得石某的宠幸。
随着陆费川的讲述,倩娘无声无息地开始起舞。
木兰:你们……你们是什么意思?
倩娘缓缓从衣裙中掏出一把善良锋利的匕首。
倩娘:(压抑地)今夜三更我就下手。将军,倩酿就此与您拜别了。
陆费川:无论倩娘行刺能否得手,敌方军中必定大乱。这时,我们就发兵突袭,打他个措手不及。
木兰:这,这不是把倩娘往死路上推吗?
陆费川:人生谁无一死,能为江山社稷,为这城池中的上千战士和百姓而死,可谓是重如泰山。倩娘,难得你是这等忠烈之人,我陆费川敬佩。你放心去吧,将军与我定会上奏天子,追封你为烈女,犒赏你全族。
木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一步步走到倩娘面前。
木兰: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倩娘:(发抖地)为了您……
木兰:为了我?
倩娘:将军,您是战无不胜的英雄,而倩娘只是一个女流之辈,能为您去死,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只求一件事――求您别忘了我。
木兰死死地盯着亮晃晃的匕首,猛然用力打落了匕首。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木兰:不!你不能去!
陆费川:将军,如果倩娘一个人的死能换回千百将士的生,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木兰:不!
陆费川:莫非……你舍不得?
木兰:你……你说什么?
陆费川:将军,战场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儿女情长。你和倩娘,我早已看在眼里,这恐怕就是你这两天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的缘由吧。
木兰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费川:(做深明大义状)将军,在此危难关头,你只有挥刀斩断情丝,以江山社稷,以黎民百姓为重,才是男儿本色。如果一味沉湎于此,不仅丢了大好的战局,也会毁了将军一世英名。
木兰:所以,就让倩娘去死,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去白白送死?
倩娘:(跪在木兰面前)将军,让我去吧。有您刚才的话,倩娘满足了,我死而无憾了。(毅然决然地拿起地上的匕首)
木兰:这就是女人的美德,牺牲,还有爱,是吗?啊?哈哈!
木兰看看倩娘,看看陆费川,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
木兰:哈哈,哈哈哈哈!(向陆费川)你,自以为豪气冲天!(指向倩娘)你,自以为一片痴情,都错了,错了!哈哈!哈哈!
木兰伸手解开了紧紧扎起的发髻,丝般长发散落腰间。在陆费川和倩娘惊异的眼光中,木兰脱下厚重的盔甲。
木兰:你们全错了,因为……我是一个女人。
陆费川:(极度惊讶)你,你,花木兰,你……
倩娘不信任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木兰。
倩娘:将……将军。
木兰:我是一个女人。所以,倩娘,你不用去死。你的死无法带给我战斗的勇气,也不会让我恢复平静,更不可能挽救我的“一世英名”。我无法承担你的感情,我也无法承受一个英雄的名号,我,输了。
倩娘瘫倒在地。
男木兰出现,手里拿着红色的头巾。
女木兰:(接过头巾)原来头巾在你这儿,害我好找。
男木兰:你终于承认了。
女木兰点点头。
男木兰:如果重来一遍,你还会女扮男装吗?
女木兰:我不知道。
女木兰用头巾挽住头发。
女木兰:走,出发了!
男木兰:也许,会死的。
女木兰:我不怕死。我愿意死在战场上。
男木兰:如果死了,下辈子你想当什么?
女木兰:当一个人,一个无所谓男女的人。
女木兰仰头大笑,提起佩刀向外冲。
陆费川:花木兰,你要干什么?
女木兰:一场战役的胜败不该让女人来承担。别忘了,我花木兰还是这里的统帅!(拔出佩刀)杀——出去!
木兰在众人错谔的眼光中,冲出城门。
战场。
合: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至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唧唧复唧唧,唧唧复唧唧,唧唧复唧唧,唧唧复唧唧………
木兰冲进战场,奋力厮杀。她突出重围,奋勇杀敌,一把佩刀所向披靡。
终于,木兰耗尽了体力,轰然倒地。但她仍然顽强地抵抗,最终,利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木兰把佩刀深深插进土里,支撑着身体,脸上带着微笑。
终于,木兰悲壮地倒在地上,伏倒在一块巨石上。
红色的头巾飘落了。
……
四周硝烟散尽,厮杀声,呐喊声,战鼓声,声声退去,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远处传来溪水的声音。
随着灯光的变化,血肉横飞的战场,变成了夕阳下溪水边。
木兰靠在巨石上,沉沉地熟睡着。
佩刀插在泥土里。
红色头巾落在一旁。
陆费川和战士们匆匆上。
陆费川:(欣喜若狂地)将军,将军!战争结束了,我们赢了!
木兰:(梦呓)不能让倩娘去送死……我是个女人……我是统帅…… 杀,杀!
陆费川大失惊色,捡起地上的红头巾,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木兰。
陆费川:(轻唤)将军――敌军守将签了降书,我们得胜了!
木兰惊醒了,一骨碌起身,警惕地举起佩刀,指向陆费川。
木兰:什么人?
木兰没有穿盔甲,身上的单衣隐隐约约透露女性秘密,一头乌黑的长发批在肩上。
陆费川:(死死地盯着木兰,惊讶地倒退了两步,错谔地)你,你,你是……
将士们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木兰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束,再看看围绕身边的将士。佩剑啷当落地。
木兰从陆费川手中拿过红头巾。
木兰:原来,战死沙场只是一场梦。梦醒了。
皇宫,灯光极其昏暗。隐约中可以看到高大威严的龙椅上空无一人。背后垂着帘子,太后垂帘听政。太后明艳照人,气度不凡。
封赏大会在无声中进行,大臣,将军,在太后手中得到封赏。
突然,一记震耳的锣鼓声,一切定格下来。
所有人:(声音由轻变响,由嘈杂变整齐)什么?什么?什么?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一个女人!
太后:(惊呼)什么?
灯光大亮。
太后一下子掀开了垂帘,探出身来。
陆费川:花木兰的确是个女人。
太后:她从军十二年,与你们这些男人朝夕相处,难道竟没有人发觉?
陆费川:花木兰文韬武略绝不比男子逊色,而且她身材高大,容貌丑陋,实在和男人无异。
太后:(饶有兴趣)哦?
陆费川:花木兰英勇善战,立下战功无数,如果她是个男子,必定能建功立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只可惜她是个女人。
太后:可惜?哀家倒觉得一点都不可惜。花木兰,现在何处?
陆费川:就在殿外等候太后发落。恳请太后念在她为国……
太后:(打断)赶快让她上来!
木兰被押解上殿。她仍然束着发髻,身穿军服,挎着佩刀,站在殿中,英气逼人。
木兰:花木兰参见太后。
太后吃惊地看着木兰,站了起来,破天荒地从垂帘后走了出来。木兰高大魁梧的身材衬得太后十分矮小。
太后:你就是花木兰?
木兰:正是。
太后: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木兰:花木兰替父从军,十二年来在战场厮杀,无所谓什么女扮男装,只是想做一个称职的战士。
太后:(不由自主)好!听说你还会武功,一个女人,怕是假的吧。
木兰一招黑虎掏心,一个金鸡独立,一只脚踢到了半空。
木兰:是人就能习武,为何定要有男女之分?
太后: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啊。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花木兰,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了死罪?
木兰:知道。只是有所不服。
太后:哦,你不服?
木兰:男人从军天经地义,女子为何就不行?
太后:这是规矩。
木兰:哼,规矩。我懂,规矩就是方圆。男子是地,女子便是井,井水浇灌田地,这就是方圆,是规矩!
太后:你错了,哀家这里的规矩,男子是地,女子是天,蓝天包容大地,这才是方圆,是规矩。
木兰吃惊地看着太后。
太后:规矩是哀家定的,所以哀家非但不会杀你,还要重重地赏你,加封你为太守,让你重披战袍,再回战场,让普天下都知道你这个巾帼英雄!
陆费川:(吃惊地)太后!
木兰:太后!
太后肯定地点点头。
女木兰:我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难道我真的成功了吗?
男木兰出现。
男木兰:别妄想了,这是不可能的。
女木兰:但这真的发生了呀。你想,太后封我为巾帼英雄,我能重披战袍,再回战场杀敌了!
男木兰:(冷笑)巾帼英雄,多可笑的称呼,究竟是女人,还是英雄?也许,不是女人,也就不是英雄了。
女木兰:这……(困惑了)
男木兰隐去。
太后:花木兰,你意下如何?
女木兰:这是真的吗?
太后:君无戏言。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冷场。
太后:你必须穿上女装,统领哀家钦点的女兵,全权服从哀家的调令。
女木兰:女兵?
太后击掌,一排妖娆婀娜的宫女袅袅而出。她们的装束,模样都和倩娘如出一辙。她们手中捧着一套华贵的女装和饰物。
宫女:(一个接一个)将军。将军。将军。(口吻也与倩娘一模一样)
木兰:这,这就是女兵?她们怎么可能上战场杀敌?
太后:她们不用上战场就能为哀家杀敌制胜。哀家的武器是你,花木兰!一个真刀真枪在战场建功立业的,一个统帅过千军万马的,一个战胜男人的花木兰!(她的手意味深长地扶在金灿灿的龙椅上)哀家要普天下都承认女人才是天。
女木兰愣住了,久久地看着太后,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
木兰:哈哈哈哈!我真蠢,我还以为,哈哈……太后,我懂了,我现在全懂了!
男木兰从女兵的身后走出。
男木兰:我猜中了吧。一个巾帼英雄,哼!
女木兰:为什么,为什么连英雄也要贴上一张男女的标签呢?
男木兰:因为人本来就有男女之分。
女木兰:那我花木兰究竟是谁呢?女人,男人,还是英雄呢?
男木兰:花木兰什么也不是。做女人的花木兰不是什么武器,只是一个笑柄而已。做男人的花木兰只是一个战士,不是一个英雄。女扮男装的花木兰甚至连一个“英雄巾帼”都不是!
女木兰:我只想做成一个人,但人字有一撇一捺,我终究哪样都做不成。
鼓声起。男木兰隐去。
女木兰走到女兵面前。
太后得意地微笑着。
太后:巾帼英雄,怎么样?
木兰:(缓缓地)我不接受。
太后:(大吃一惊)什么?
突然,木兰把华贵的女式服饰冷静地撕烂,扔在了地上。
太后:花木兰,你干什么?
陆费川:花木兰――
木兰:陆费兄,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太后:为什么?为什么不接受?
木兰:因为我不愿做一个什么巾帼英雄,一个女英雄,不愿做回一个女人!
太后:(冷笑)不愿做回一个女人?哼,如果你不是女人,你不过是一个打了几场胜仗的将军而已,有什么价值?
木兰:太后,您说的对。但您看重的是一个女人的价值,不是一个人的价值。做女人,我失败了。做一个人……我还没有找到路。
冷场。
太后:不接受我的封赏,你会被处死的。你不怕死吗?
木兰:(摇摇头)我只是很后悔。
太后:后悔女扮男装?
木兰:不,我后悔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梦中。
太后看着木兰。两人相对,都直视对方的眼睛。
太后:下去吧。
士兵押木兰下。
陆费川一步上前。
陆费川:花木兰,将军!
木兰回头笑了笑,从容地用头巾再次包裹好头发,下。
太后重新回到了垂帘的后面。
溪边。
屏幕上霍然出现了动画花木兰中的高潮场面,花木兰身着女装,在勇士李相和木须龙的帮助下打败单于,就出皇帝。全城放起了礼花。
豫剧花木兰出现在台侧,骄傲自豪地唱起著名选段《女子哪点不如男》――“刘大哥说话,理太偏……”
花木兰舞台深处走出来,来到溪边。她穿着女装,用红色头巾挽着长发,手里拿着佩刀。
木兰把佩刀插进泥土中,也捧起溪水洗脸,看着自己的倒影,微微笑了一下。
男木兰:花木兰究竟是男还是女?
女木兰: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画外音呼唤:花木兰――
屏幕上出现了动画,豫剧,话剧,三个木兰的特写,她们分别是春风得意的,英姿飒爽的,和一脸迷茫的。
男女木兰隔着溪水长久地对视着。
红色的头巾飘落了。
豫剧《花木兰》全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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