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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前辈程砚秋谈唱戏

作为一个戏曲演员,必须刻苦钻研、勤学苦练,不然就没有法子精通全部技术。譬如說唱工,同样的戏詞,看誰来唱;有功夫、有研究的人,就能唱得既好听、又能感动人。过去京剧的开场戏《珠帘寨》经过谭鑫培老先生一唱,就把戏给唱活了,结果可以唱大軸子。所以說,演唱者不但要唱得“字正腔圓”,还要唱出个道理来。不能怎么学的就一絲不变地照样死唱,要看所創造我們戏曲的唱腔,向来是不反对吸收的,不吸收,从哪里創造新腔呢?虽然讲吸收,但是不能把人家的腔調搬过来硬套在我們的戏里,我們要溶化别人的腔調来丰富我們的唱法。在我这几十年的演唱中,新腔很多我听见任何好的、优美的腔調,就全把它吸收过来,丰富自己的唱腔。梆子、越剧、大鼓、梅花髑、西洋歌曲我全吸收过,但是使人听不出来,这是因为我虽然在吸收其它剧种的东西,可是我把它化为我们京剧的东西来运用,使人听着既新颖,又不脫离京剧原来的基础。

戏曲演员有这样一句话:“男怕西皮,女怕二黄”。說明男女声在西皮、二黄的唱法上有它需要刻苦钻研的地方值得我們研究。

我体会到生、旦、净、丑各行所唱的板头是一样的,腔调相同。这种论点过去还沒有人这样談过,因为前輩艺人們给我們留下的几套唱法,是浅而易懂的,就以青衣的西皮、二黄、反二黄等戏而论,只不过是那五个大腔。老生老旦所唱的也是同青衣的腔調唱法一样;因为調門不同,唱出来高低就有一些小变化,只是花脸唱反二黄的时候还比較少,所以不论那一行的角色,会了自己的,慢慢把别的行的调子也会唱了,我的体会就是这样。过去谭鑫培老先生把腔调掌握得灵活了,所以他就創造出“闪板”,“耍着板唱”等新腔。之后,我也根据这些方法,研究出许多唱腔来。

在四工中,唱工居第一位。五法中的口法也居第一位。可见戏曲艺术中歌唱的重要性了。口法的运用,当然对念白也是相当重要的。过去演员們学戏,首重唱工,科班在培养学生們技艺时,也是对唱工特别注意的。

现在有些人,他们只为做工戏可以表达情感而不知唱工戏也能表达情感。比如有些唱工戏,像《三娘教子》、《二进宮》《贺后骂殿》这类戏,也看谁来唱,虽然同一工谱,有修养的演员,在唱的时候,把人物当时喜怒哀乐的情感,掺蘊在唱腔里面,使唱出来的音节随着人物的感情而变化,怎么能不感动人呢!

我們要研究唱腔,这里自然也有一套細致的学问。比如从技术方面来谈,唱法之中,吐字自属重要,四声也很要紧,应当辨别字的阴阳,分别字的清浊,再掌握住发声吞吐的方法,然后探讨五音(唇舌齿牙喉),有时亦应用鼻音或半鼻音,懂得了这套规律,吐字的方法底几可以俱备了。

此外, 行腔要和工尺配合起来。京戏、昆曲地方戏虽各有不同,但行腔应按节度,又要在均匀之中含有漸趋紧凑之势,以免呆滯。研究行腔,一定要学会換气,换气并不是偷气,行腔而不善换气,則其脏必飘忽无力,不然也会造成竭蹶笨浊,使人們不可听了。但是,这里还有一件事最重要应当提醒注意,那就是我們一定要为剧情而唱,绝不可老记住一句花腔在台上随时卖弄。

我們讲唱腔应当为剧情服务,一个演员如果在台上干巴巴的唱戏詞,恐会把观众唱跑了的。所以我們认为唱得好的人,他既表达了剧情,也掌握了“韵味”。怎样才能使唱出来的詞句有韵味使人听着既好听又容易懂呢?那就只有在唱腔的輕重缓急、抑扬頓挫上下功夫了。譬如,輕可以帮助声音往上挑,重可以帮助声音往下收。至于怎样吸足了气再吐出来放音,怎样又用丹田发音,为什么要用嘴唇收放,为什么又需要舌音,哪个字应用脑后音,哪个字要用牙音等等的具体咬字发音問題,是一个专門性的課題,这里不能详談。

总之,不论哪門学問只有凭着-边学习,一边实践,不断的练习,不断的琢磨,下定决心象摘线头那样耐心的去钻研,才有可能逐见功效。

念工又叫念白(說白),如果一个演员掌握不好念白,也是无法把剧中人物的情绪传达給观众的。念也要念出个道理来,还要念出“韵味”来。“念白”等于我們台下的說話,說話自然要讲语气,念白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什么情况下应当急念慢念、气憤的念、忧思的念、悲哀的念、抒情的念,当然要看剧本給人物规定的情景。但是在这几种念法中,更主要的还要看具体的人物,他的具体遭遇,才能决定念时語气的輕重缓急,这样运用起来,就能结合人物当时的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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